第十六章
等东华醒来，就看到折颜端着药走了进来。东华坐起身来，接过折颜递给他的药，一口喝下。折颜见他喝完药，精神好了些，便问道：“小九因为你们两个之间的孽缘丢了九成修为，怎么连你也没了一身修为？”东华却只是沉默不语，看着空空的碗底。
折颜见他不说话，接着道：“远古的诸神，大多都应了劫，身归混沌。只有你我还有墨渊三人尚在这世间。我放下了真真的娘，算是渡了劫；墨渊他为了白浅用元神生祭东皇钟，也算是应了劫。”折颜打量了东华两眼，“你这样子，也算是应劫了吧？”
东华低头不语，想起先前若水河封印擎苍一战，数万年过去，战况如何惨烈他已经记不太清。印象最深的只有当时还是司音的白浅抱着墨渊在若水河边哭得声嘶力竭。他当时觉得司音修仙之道学得不精，太在乎生死。而现在他终于清楚，失去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的痛楚。当时他不懂为什么司音要偷走墨渊的仙身，现在他明白，对于墨渊而言，在无妄海受后世敬仰供奉，怎么能比得上一直待在最疼爱的徒弟身边？
东华淡淡道：“想来是因为天雷业火奈何不了我们，所以我们三个都是诛心之劫。”
等折颜走后，东华感觉自己好点了，便走出寝殿，来到当时他和还是小狐狸的凤九喝酒的地方。站了没一会，他就听到凤九带着哭腔喊他：“东华。”
东华转过身去，不合时宜地想着：印象中的凤九几乎从不哭泣，怎么这一世这么爱哭？
“你哭什么？”
凤九也不说话，只是眼里噙着泪一路走到他跟前，伸手圈住他的腰一把抱住他：“你若生，我便生。你若死，我也绝对不会独活。”
他们之间这样的拥抱在凡间几乎稀松平常，但凤九从来没有在太晨宫这样抱过他。凤九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到了他，他也来不及思考凤九刚刚说的话，只想着他已经决心要和凤九分开，凤九还跟他这样亲近，对她的名誉实在是没什么好处。可是见凤九哭着，他又不忍心说重话，只好轻声劝着：“凤九，别这样。”
“唔~”凤九在他怀里摇摇头，像是撒娇又带着哭腔，“我不！”
东华想推开她，但又实在拿这样的凤九没办法，只好继续晓之以理：“你一个青丘帝姬，无缘无故地跑到这九重天抱着我，你不怕丢人吗？”
“我们都做过数十年的夫妻，怕什么。”
东华在心里叹了口气：“那是渡劫，岂可混为一谈。”
凤九只是将他抱得更紧：“反正你在应劫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的！”
“应劫？”东华心里一惊，凤九怎么会知道他应劫的事？不对，她说的是应劫之前，看她的样子，应该是以为自己会羽化的。想来是不知道自己应了劫丢了一身修为的事。为了不让凤九担心，他一口否认：“谁告诉你我要应劫的？”
凤九终于松开了他一点点，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东华张开双臂，看向凤九：“你看我，像是快要死的人吗？”
凤九愣了愣，喃喃道：“倒也不像……”说完，又一把抱住东华：“我不管，不管是谁说的，反正你就要应劫了，无论如何在应劫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会日日守着你，不会浪费任何时辰在别人身上，你想要吃什么我就给你做，你想要去哪我都会陪你去。”
东华看了看怀里的凤九，抬起头叹了口气，却看到凤九的爹白奕上神。
东华低头对怀里的风就说：“你爹来了。”
凤九一脸我谁的话都不听的样子：“我爹来了也没有用！”
凤九话音刚落，白奕已经走到东华面前，向他行了礼：“东华帝君。”
凤九听到她爹的声音，在东华的怀里抖了一下，转头一看果然是她爹，赶紧从东华的怀里出来，缩到东华的身后，只偷偷瞄两眼白奕的脸色。
东华主动转移话题：“白奕上神怎么突然到这九重天来了？”
白奕看了凤九一眼，应道：“我有些事，想要和帝君商量。不知道帝君现在是否有空？”
帝君点点头：“我们去书房谈吧。”说完便走在前面带路，凤九也一路跟了上去。三个人一路走到书房门前，白奕见凤九想要继续跟着，低声喝到：“不许跟着！”
凤九还想说些什么，东华淡淡地说：“凤九，你在宫门口等你爹吧。”凤九见东华开口了，只能嘟着嘴向宫门口走去。
东华和白奕坐下后，东华开口问道：“不知道上神想要聊什么？”
白奕也不含糊，直接开门见山：“今日，我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前来，为我的女儿亲自说媒。希望帝君能考虑考虑与小女的婚事。”
“白奕上神快人快语，那我也直说了。”东华直视白奕：“我和你女儿，没有缘分。”
上一世，他担心青丘不认同他这个女婿，连重做天地共主的念头都动过，这一世，白奕直接上门问他愿不愿意同凤九成亲，他却只能拒绝。
上一世，他不相信他与凤九之间无缘，硬是凭着一腔执念逆天改命，这一世，他却亲口说出他和凤九没有缘分。
可笑！可叹！可悲！
白奕不解：“帝君曾在凡间与凤九有过做夫妻的缘分，怎么说你们无缘？”
东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可能白奕上神不知道，我当年曾为了这四海八荒的太平，将我的名字从三生石上抹去。”
白奕很是吃惊：“三生石上没有名字，便跟任何人都没有姻缘。有也只是孽缘。”
“不错。”东华点点头，“我为了圆凤九一个相守的心愿，下凡历劫，却不曾想这样也无法瞒过天命。”东华顿了顿，压下痛心之感，说道：“凤九她就是因为与我在凡间相守六十年，才生生丢了九成修为。”
白奕上神听罢，沉默了一会，才站起来向东华深深鞠了一躬：“多谢东华帝君。”
东华也站了起来，扶起白奕：“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能与九儿相守到老。她本是我中意的帝后。只是天意难违。”
白奕点点头：“是。”
东华又看向白奕，神色认真：“上神，为了凤九，请务必让她断了对我的念想。”
白奕重重地握了握东华的手：“是。”
